Helene的部落格

跟著剛相認的姪子，從天津回爸爸家鄉大連，因為遇上十一大假期，更是我生平第一次搭中國硬臥火車，要十二個多小時。在台灣出生的我，從沒搭過超過四小時的火車行程，這一次的中國火車之旅讓我怎麼都忘不了。

當時為了要回大連搭的車種或是選擇搭飛機，跟剛認識的姪子爭執了很多天。無奈，我對爸爸家鄉的不熟悉，只好乖乖跟著姪子坐火車回大連，十一大假跟他們的春運是相似的，似乎是地表上最大的東西南北大遷移；飛機、高鐵票早早賣光，加上比較貴，姪子不想搭乘，興許是不好意思讓這剛認識的台灣姑姑買單吧。兩個都是東北脾氣的人，拗起來真的很難收場。

搭火車的那天，倒是讓我見識這滿滿人潮，終於時間到了該上火車，人擠人排著隊上火車。但是上車後，我看見這種硬臥火車車廂，完全顛覆想像力，不認識的男男女女兩兩相對，還有上鋪；一開始，我心裡那種不安很複雜，打死都不敢在外人面前躺平睡覺，連對面的乘客都加入安撫行列。

慶幸的是，鄰居是個女乘客，但我就是沒膽子躺下，姪子好說歹說地安撫我，甚至爆脾氣又來了。理智線告訴自己要隨遇而安，一開始坐在臥舖上，不知怎麼，迷迷糊糊已經睡在姪子鋪好的大衣上頭；那感覺，倒像是小時候讓媽媽搖搖晃晃地抱著睡覺般。

到了大連，還是姪子搖醒我的，睡眼惺忪，已經是凌晨四時多，從台灣帶來的衣服很薄，不知道北方秋天冷得早；姪子看出我的不適應，馬上遞上他的外套給我。出醜的還在後頭，我不知道火車下來地面的階梯有高低差，整個踩空踉蹌，還好五十歲的大嬸平日有健身，身手還可以。這個不小心讓站務人員跟姪子受了驚嚇，而我直覺往前衝，最後滑行幾步停止，頗為完美的Ending，不至於陷入摔個狗吃屎的窘境。

下了火車趕緊去找出租車，但是撥打外甥女的美髮院電話、手機沒人接，於是，姪子帶著我拖著行李在十月初的東北初秋、凌晨溫度只有攝氏七度的乾冷天氣中找營業的店家。這東北三、四線城市，果真沒有台灣的便利性，這區域幾乎沒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；來回走兩、三趟，終於找到一家有賣豆花的早餐店，正準備營業。

姪子跟我硬著頭皮問店家老闆，想要在小店坐著等候，店家倒是有北方人的豪爽，聽口音知道我不是當地人，趕快要我在騎樓找椅子坐下取暖，幾個人在小店裡面忙碌起來。我發冷打哆嗦，眼巴巴看著忙碌的店家，一大鍋的清漿正煮著，冒著濃濃大白煙的豆漿正翻騰燒著，熱蒸氣彷彿慢慢地飄移，往我這邊擴散開來。

此時，眼明的老闆看出我的不適應，手裡舀起一碗滾燙清漿，要姪子拿給我喝，還對我說：「因為是做豆花的，所以沒加糖，勉強喝。」我開心地回老闆：「太好了！我在台灣都喝清漿的。」我想要給錢，老闆卻不收。

在北方冷空氣侵襲下，我喝著燙口的清漿，那股豆香味貫穿我的腦門，也因為冷，雙手發抖，身軀冰冷；此時不爭氣的眼淚落下，那真的是一碗救命、暖心、暖胃的清漿。當下，我耳旁響起了小時候的「高粱肥大豆香」，原來爸爸小時候完全不提的家鄉事情，在我五十歲後親自走了兩趟，找出答案。

從小害怕髒亂的我，因為冷空氣吹襲下，讓我完全不在意小店的凌亂，也不計較害怕，心理的感激勝過一切，姪子說東北產雜糧，所以豆子特別純，還要我別激動，北方人就是如此豪邁好客。此時，老闆操著濃重的東北口音說：「別往心裡放，這沒啥的。」

喝著喝著，終於，外甥女電話來了，於是謝謝老闆後，我們趕緊到外甥女的店裡，等到晚些，我再度走回店裡跟老闆買了早餐，或許是謝謝老闆讓我保暖的心意，讓我感受到爸爸家鄉的溫暖。我想沒幾個人像我這樣，滿五十歲被中國親人找到，才知道原來爸爸在家鄉還有親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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